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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72章 施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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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赵亥问:“真的死了?”

    蔡凯答:“确实死了!”

    赵亥唤过张龙、李昂,说:“将谭风埋于城南,谭冬埋于城北,使他们父子在阴司也不见相聚。其他五个尸首,埋在十里之外,也叫彼此不相团圆。”

    张龙问:“谭风自有家财,要买棺木装奁吗?”

    赵亥说:“不用,不用!此等凶贼,不把他们喂猪狗,就算对得起了,哪里还让他们装奁棺木。”又向蔡凯、尤猛说:“秦卉这婆娘,你们还要用心拷问,务必要寻到赃物下落。”

    蔡凯说:“这妇人须宜缓处。”

    赵亥说:“盗情紧急,如何缓得?”

    尤猛说:“大人,您想啊!谭家七个男人,五日内都被吊打致死。再加上这妇人倘有不测,加起来就有八人。若朝廷追究起来,恐怕会连累大人您呀!”

    赵亥说:“我当然不怕,谭风盗窃国家税银,对税务官吏行刺,难道就这样算了吗?当然不能。就算朝廷追究起来,对我是不会怎么样的!”

    蔡凯说:“大人您当然不会被追究,只怕会追究小人们吊打之责任,严刑逼供致死,小人们担当不起呀!”

    赵亥大怒,说:“难怪一直拷问不出来,原来是你们怕担责任。俗话说,捕匪一家。我想捕快与盗贼是相通的。今不肯再拷问这妇人,你们必有隐情,故此推托。”

    随后又喝道:“来人,给我拿下!”

    张龙、李昂带人出来,将尤猛、蔡凯羁禁。叫张龙、李昂对秦卉继续审问,待究问出实情,与其一并治罪。

    把秦卉重又拶起,拶过百余次,十指尽折,秦卉还是不肯招供。

    赵亥又唤过张龙、李昂说:“我猜想这赃物,还藏在谭家,只是你们没有用心搜寻,等我亲自带我去搜,必然搜寻得到。”

    说罢,叫李昂审问秦卉,带着张龙及其他家丁等众人即出衙门,到谭风家来。

    此时,两个老妈子和一个丫头留守家里,闻知谭风、谭冬及其他五人已死,正在啼哭拭泪。又听见税官亲自前来搜查赃物,赶紧吓得往后门逃避。

    赵亥带了张龙及众家丁,叫上一个叫谭德的地方乡绅。

    谭德在当地是德高望重之人,赵亥让谭德一起搜查,其目的是为了作一个见证。遂与其一同来至谭风家,又前前后后地仔细搜寻一遍。

    当寻找到一间屋子中央,赵亥见停着七口棺木,叫张龙打开来看。

    张龙禀告:“这棺木放置时间已久,前次已经查验过,并无赃物藏在里面。”

    赵亥说:“这是毫无经验之谈。那些盗贼,把赃物藏于棺木内,使人不疑惑。谭风家应该是盗贼窝藏赃物之地,历年来到外打劫来的财物,必然藏于其内。不然,一个好端端的人家岂能摆起这么多口棺木?”

    谭德解释说:“这些棺木是为谭风的父祖伯叔两代并结发妻子而打造的,所以一共有七口。因谭风平日节俭又是吝啬,不舍得铺张浪费殡葬,以致久停在家中。这些我是知道的,应该来说其中并无赃物。”

    赵亥不信,必须要打开来看。谭德苦苦哀求,赵亥方才罢止。

    又在其他地点,挨个搜索一番,依然全无赃物踪迹。

    赵亥立于屋内,指手划脚地说:“这贼子,你即便把赃物藏得好,我今日也有办法找到。”遂吩咐家丁,把封下的箱柜,点验明白,全部搬到衙库里面。

    又叫附近的店铺商家,将谭风家里的酒米牲畜等,分别拿去变卖。限定三日之内,将所变卖所得银子交到衙门。等审问秦卉追出真正赃物之后,一并归还。

    赵亥又说:“这房子,与衙门隔壁,藏奸聚盗,不可察觉。叫谭德安排人,将棺木搬到荒郊野地。把此屋改为营房,让与家丁们居住,看护衙门。”

    一切处置停当,仍回去研审秦卉。又问她次子谭春如今躲藏在何处,要去缉拿,以此斩草除根。

    可怜谭风好端端一个家业,遇着与赵亥这个官吏作对,几日内弄得瓦解冰消,家破人亡,岂不是有前世冤仇?那些闻见的商民们,没有哪个人不义愤填膺。

    此事,远近传播,一传十,十传百,闻者尽皆不平。于是个个向府县上诉,为谭风一家人称伸冤。

    葛州知府邓慎闻讯,行文与赵亥说:“治罪仅止于本人,不该累及妻和子女。谭家已死了七人,其中有六人是无辜的。其妻秦卉理当释放。”

    赵亥听得公众舆论对他不利,又闻葛州府公文,逼于外界压力,只得将秦卉、尤猛、蔡凯等人放了出来。

    秦卉被释放以后,到踵州弟弟秦浩家,找到次子谭春。

    谭春见母亲来了,欣喜万分。秦卉又与秦浩相见,秦浩伤感不已,说:“如今府州已知冤枉,何不去状告赵亥,为死去的人报仇?”

    秦卉应允,即刻便请人写诉状,诉说事情原委,向各衙门投状伸冤。上至刑部下至州府,分别都送到了。

    刑部尚书闫垅,收到告状信后,安排许栕、喻殿两人暗访。不几日,许栕、喻殿回复。

    闫垅才知赵亥,并不入流的一个税课小吏,竟然在任上贪酷无比,徇私枉法,杀了谭风一家七条性命。遂上奏皇帝。

    皇帝批阅,下旨,确查究属实并治罪。

    赵亥闻知,大惊失色,料道自身难保。

    一面回去收拾东西;一面也写一个奏章申诉,并叫张龙、李昂携带金银到京,委托大臣苑宽,寻挽回余地。

    自来巧言乱听,赵亥之上疏,辩解,起到了作用。

    皇帝看到赵亥上疏,其中写道:“贼人来偷盗朝廷税费,作为税官的我,又被贼人刺伤,本应治贼人重罪。而葛州府不能清盗,反责其执盗而不与。”

    看了这段话,颇有些道理,批阅不予追究赵亥责任。

    其时,宛宽大权在手,嫌弃赵亥送的银两偏少,对赵亥贿赂不满,又见赵亥私自写信给皇上辩解,心中更是不乐意。

    于是,宛宽给皇帝进言,说:“赵亥贪秽之迹,彰彰耳目。虽强词涂饰,公论难掩。此不可一日仍居地方者矣。未敢擅便,伏惟圣裁。”

    奏上,圣旨下达,将赵亥削职为民,速令去任,同时罚葛州知府邓慎薪俸三月。张龙、李昂得了此信,星夜兼程,赶回报知。

    赵亥闻讯,急叫家眷先行起身。谭风家的那些箱柜,尚在官库里面,欲待取去,犹豫踌躇,觉得不是很妥当,只得割舍下来。

    数日之后,邸报已到。朝廷行牌,将入库资财,都给还秦卉,同时捉拿首恶家丁张龙、李昂到官,刑责问遣。

    秦卉领着谭春、两个老妈子、一个丫环,到衙门找到赵亥,为丈夫索命。哭的哭,骂的骂,拦住赵亥,不容离开。

    赵亥诚惶诚恐,叫人打将而去,吩咐守卫紧拴大门。商民们见赵亥俱怕,以前曾受过祸害的,都齐来衙门叫骂。

    即使那些未曾受其祸害的人,对赵亥不满,也乘此机会喧喧嚷嚷,声明要放火将其家里焚烧,这样乱了六七日。

    赵亥正无可奈何之时,恰好新的税务官吏到来。

    从来说官官相护,新来的税官见百姓拥在衙门,乱嚷嚷的,不好看,再三善言劝谕,方才散解。赵亥这才逃脱。

    次日赵亥出衙,上车,正要开走。突然围拢一帮人,向马车扔砖瓦土石。

    有的人叫道:“赵剥皮,你走时,马车上不放空,送你这些砖瓦,好回去造房子。”

    也有的人叫道:“赵剥皮,我们还送你一些土仪回家,好把你埋葬。”众人拾起大泥块,扔了过去。

    这一阵砖瓦土石,像下了一天冰雹,铺天盖地而袭来。

    赵亥躲在车里,叫快些开走。谁知门口车辆拥堵,急切不能快行。

    在人群中,有人拍手高叫:“赵剥皮,小鸡载车、人也载车,就在这里,快来抽税。”

    又有人大叫:“赵剥皮,又有好些人背着包袱从关卡过去了,快叫差人们拿住交税。”

    叫一阵,笑一阵。

    赵亥闻言,又恼又羞,又不敢回答他们一句,心里好生难过。

    后来新税官魏亮到任,查得谭风一家子冤死。

    怜其无辜,仍收其空房入衙,改为书斋,给银五百两与秦卉,以作房价。

    又叫秦卉以棺木盛殓谭风等七个尸骸,安葬弃下的这七口停榇。商民们见造此阴德之事,无不称念。魏亮比着赵剥皮,真有天壤之别。

    且说赵亥离开了葛州,欲待打道回踵州老家。只见以前差家仆回去打探消息,说:“老家回不去了!”

    赵亥大吃一惊,问其何故。

    家仆说:“村里人纷纷议论,老爷以前做秀才时,对他们百般诈害。还说老爷以前进京赶考,借了村民们的银子,至今未还。如今做了官,赚了大钱,应该偿还,却迟迟不还。村民聚众酝酿,欲至葛州向老爷讨要。”

    赵亥听罢,吓得面如土灰,自言自语道:“如何是好?投往哪里呢?”

    妻子林嬏还算贤明,常劝丈夫做好事,积阴德,赵亥哪里听得进。此时闻讯,林嬏与侄子赵利在一旁议论。

    林嬏叹了一口气,埋怨地说:“别人做官任满,乡绅送锦屏奉贺,地方官设席饯行,百姓攀辕卧辙,执香脱靴,建祠立碑,哪是何等光彩?”

    赵利接过话头,也叹道:“是啊,那些做官做得好的,衣锦还乡,亲戚远迎,官府恭贺,祭一祭祖宗,会一会乡党,哪是何等荣耀?”

    林嬏又说:“你看看,如今你叔叔做官离任,却被人登门辱骂,不容脱身。及至登车,又被若干断砖破瓦、碎石残泥折打。忙忙如丧家狗,汲汲如漏网鱼;亡命奔逃,如遭兵燹。”

    赵利说:“现在回老家,却又不能回。聚党呼号,焚庐荡舍,摈弃不容,祖宗茔墓,不能再见。”

    林嬏发泄心中郁闷,又继续说:“赵官人,当初你若听信我的话,何至于此?这样做官结果,千古来只好你一人而已。如今进退两难,怎生是好?”

    他们对话,不想被赵亥听见。赵亥心里正是烦恼,又被妻子、侄子这般数落,愈加没趣,没有发作,只得强作欢颜。

    入内,赵亥说:“你们别担心,我自有安排。听说赵虎干得风声水起,而且以前我帮助过他,又与赵虎一笔写过‘赵’字,我们不如去投赵虎。”

    林嬏、赵利点头同意。遂往赵府而来。赵虎闻赵亥来投,念其旧情,将其接纳。从此赵亥便为赵虎做事。

    绑架靳宯的老母亲董秀后来如何?……

    且说赵虎与联盟平局,未决出胜负。

    联盟商人有些泄气,但又不甘放弃,就把争取防洪项目工程的责任推给周睿,让周睿全权代表联盟与官府谈判公关。

    众人皆认为,这是不可能的,只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。

    詹鹗闻知周睿为联盟谈判代表,就派葛路趁机索贿。葛路说:“我可以替你向靳知府求情,让商盟承建防洪堤坝。”

    葛路不好意思直接说要钱,而是说“请带”——向周睿讨要一条腰带。周睿当然知道是啥意思,但他委婉地拒绝了。

    马骉见状,拉着周睿到旁边,劝道:“现在骑虎难下。唯一办法就是花点钱,到知府上下打点。”

    周睿不满地说:“怎么打点?”

    马骉说:“如果舍不得花钱,天上不会掉馅饼。”

    周睿无语。

    马骉说:“靳知府不吃这一套,可从他身边幕僚下手。”

    周睿深思。

    马骉说:“如今詹鹗主动找过来,这是给他行贿绝好时机。只要詹鹗在靳知府面前美言几句,我看这事能成。”

    周睿情绪有点激动,说:“商盟现在把我弄到这个火上烤,这点我非常清楚。不过我不怕。联盟争取这个项目,应该顺其自然。”

    马骉不解地问:“顺其自然?”

    周睿说:“是啊!是你的,是别人的,也抢不到。若采取非常规手段,即使拿到了,也可能失去。”

    马骉问:“怎么会呢?”

    周睿说:“怎么不会呢?若我贿赂了知府属下,让他帮我说好话,可能争取得到,但这并不光彩。”

    马骉问:“有啥不光彩的呢?”

    周睿说:“是不光彩。若是别人知道了,名声则会扫地,还给商盟惹来祸端,还谈什么利益呢?”

    但对于詹鹗派葛路来索贿,不打发点什么,显然说不过去,反而会加快索贿节奏。

    于是,周睿当着葛路的面,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带子给葛路,说:“我们的腰带太窄太薄,恐不成敬意,只能撕一条衣帛代替。”

    葛路回去报告詹鹗。

    詹鹗大为恼怒,就将此事告诉了靳宯,并添盐加醋,说了周睿许多坏话。

    以为靳宯会与他一样很生气,没有想到靳宯不仅不生气,反而对周睿大加赞赏,说:“周睿具备四点,值得佩服。”

    詹鹗急忙问哪四点。

    靳宯说:“忠:面临着被联盟抛弃的危险而不忘联盟的声誉。信:面临利益受到损害而不走旁门左道。贞:为联盟利益而不行贿以求地位。义:为商盟而舍生取义。”

    詹鹗静听。

    靳宯说:“我看联盟有这样的人才,实在难得,就是应该把项目让给联盟建设。”

    于是,靳宯上报工部,恳请项目由联盟来做。其中理由是:

    “踵州成立商业联盟,汇聚商业才子,比如周睿就是其中一个。周睿作为联盟谈判代表,为了联盟利益,扛着压力,拒索贿走正道,反应了一个团体之骨气。

    若把此项目让给他们来做,定能使朝廷上下效仿,纯正社会风气。

    历朝历代,商人之间展开竞争,在所难免,春秋战国时期,都有这样的例子,何况我等执政呢?竞争靠什么呢?当然要靠实力。

    这个实力除了资金雄厚、队伍庞大等硬实力外,也包括诚信正直、坚守原则等软实力。

    工部作为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最高权力机关,也一定是注重建设项目的质量与品质,放手让商盟这样的实体来做,我们才会更加拥戴工部。”

    这一段文字,说理充分,给工部戴了“高帽子“。

    工部不能不顾及踵州知府态度,而强行不让如此做,于是就坡下驴,给了靳宯大面子,把防洪堤坝加固工程给了联盟。

    事成之后,王翽分析道:“靳宯比詹鹗考虑,更深刻。詹鹗不索贿则罢,一索贿,就增加了希望。若索贿未成,不顾及声誉,把项目给了赵虎,这事若是张扬说出去,靳宯还有啥威望可言?”

    众人都沉默。

    王翽又分析:“周睿顶住压力而没有行贿,这是由他本性所决定了的,看样子我们选谈判代表还是选对了的。”

    众人皆佩服。

    靳宯积劳成疾,死亡。

    鲁浦接替靳宯,为踵州知府。

    且说赵虎喜欢迷信,撮土焚香,拜鬼求神,将风鉴奉为金科玉律。凡事都要问卦、测算风水。

    出行之前,要问问先生,几时出门好,向哪个方向好。经商买卖,重大生意谈判前,总要求上一卦:生意谈得成否?对手今天怎样?

    至于日常生活中婚丧嫁娶、求职谋财,则更需先生指点。

    即使搭一张床,安放一张桌子,甚至摆一盆花,悬挂一面镜子,开一扇门窗,也要请风水先生拿罗盘测量。

    为此,赵虎被他人欺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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