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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7章 夏口镇生存指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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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朝廷立国已近三百年,到如今虽然国土辽阔依旧,臣民不下三万万口,毕竟也是老大之国了。

    尤其近代以来,随着西夷诸强远渡重洋叩关,朝廷屡战屡败,割地赔款不可胜数,终于不可避免地日渐衰落、颓废起来。

    朝中有识之士自然不少,每日都在争论着如何重振国势的话题。

    比如“开海、禁海”之策,就被他们反复折腾数十年。直到上海开埠后,这才在洋人胁迫下,朝廷特旨了辽东营口、海州夏口两镇缓行禁海之策,允它们与上海的浏庄对开海运。

    话说营口也就罢了,那里地处朝廷的龙兴之地,各种生机都被朝堂大佬掌控,万万变不出多少花样出来。夏口镇却只是凹陷在苏鲁省界的海角之地,此前不过一处偏僻渔港,于朝廷自然无足轻重。

    当初会允它开埠,也不过想用它稍稍补充一点运河的漕力。然而随着运河淤积,漕运之力日枯,何况朝廷又沿运河设了五处关卡抽税?这漕运的本钱,就足足比往日翻了十倍不止。

    所谓商道如水,皆逐利而行。北六省的商贾们贪图海运便宜,于是纷纷涌入夏口镇。前后不过三十几年,就生生就把这处偏僻的海角渔港,堆积成苏北、鲁南第一繁华地方。

    “夏口镇乃六省商贾辐辏之地,居民不下一万二千户。其东西迤逦十余里,皆沿清水河北岸而居。”新编的《怀仁县志》如是言。至于夏口镇的民间说法?却要更夸张些:

    “咱就不讲北直隶的六省货物过来多寡了,单是算山东一省运来的豆油,若是迟延一日运走的话么?嘿嘿!那个豆油啊,就能把咱们这夏口镇淹没三尺!”

    至于夏口镇在哪?你问我,我又问谁去?这个时空明显与作者身处之地不同。唯一相似的地方,大概就是夏口镇临东海而立,与扼守着鹰游峡的白塔埠同为海州府的商贸重镇。

    其实开埠前的夏口镇,原名“何坊村”。但它更早的名字,还真是夏正言口中的“夏家寨”。之所以又叫“何坊村”,自是因为当年何家老祖宗入赘夏家,后来又鸠占鹊巢,改回门庭的缘故。

    此后的何家就在夏口镇生根两百余年,成为当地的豪门巨户。甚至曾经的何家,就占了夏口镇大半条街的房舍,号称“何半街”。

    何家也渐渐包揽了镇上的胥吏差事,而且世代相传。再到夏口镇开埠成立商会时,何家也当仁不让地拿下山主名头。那时的何家子弟,尽显豪强本色,行事十分刚硬,其他人家都要纷纷避让。

    因为这层厉害,夏口镇人家就渐渐养成了抱团排外的性格。

    比如曹员外,他在夏口镇上经营了大半辈子,各种修桥铺路的善事不知做过多少,但到如今他还是个“外乡人”,也就是不能与闻镇里议事的意思。

    说到底,老曹或者真是个不得了的经营好手,比如何家就一度被他算计死死的。但他也终究没能摸透夏口镇的规矩,代价就是他把“外来户”的帽子足足顶了三十年!

    夏口镇的人家,别管你在外面多少豪横,回到夏口镇,就要守这镇上的规矩。这曾是何家的规矩,渐渐就成了夏口镇所有人家的规矩。

    哪怕何家后来衰败的厉害,这些规矩也未被人更改过。因为守规矩,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“规矩”带来的福利,不用睡觉时都要睁着眼睛处处提防。

    在夏口镇的人家看来,有个好邻居,好乡俗,可比你的万贯家财重要多了。“君子六德”嘛!所谓“伯禽封鲁,千万买邻”的教诲,早已渗透到夏口镇每户人家的骨子里。

    “志延伯统继,顺续妥万奉。”夏口镇的牌坊街,前前后后立起过四座牌坊。当先牌坊立柱上的两行字,更是学童打小就要熟记的启蒙文字。

    不然呢?以马家在上海滩码头的威风,就算洋人都要退让三分。安家在海里的手段,更能止小儿夜啼。至于绿林道上提起邱家来,那也从来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“好!”

    但他们在这夏口镇上,依然过得十分祥和、谦逊。或者就算心中想要算计点什么,也会十分在意自家羽毛。别要像老曹这样的“外来户”,总喜欢把事情做到绝处,少了许多回旋余地。

    因为你根本就没得算计!夏口镇的人家,几乎个个精于生意场的料理。可他们谁又敢说自己就能算透这镇上的人心了?

    老曹吗?老曹就是吃亏在人心失算上!

    所以?最少从表面看起来,生活在夏口镇的人家,大多秉持“家和万事兴”的古训行事。当然反过来说,也就是“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”的意思。

    除了何家那种历来嚣张跋扈的作风外,一般人家在行事上,甚至还要显得缺乏悍勇和刚烈。

    或是因为生活没有困顿到绝望,或是因为利益的诱惑不够大,或是源于早年的先祖们都被何家压迫惯了?或者纯粹就是此地先贤的教化之功?

    总之,因为生活富足,所以夏口镇的人心就格外显得“柔弱”,这几乎就是个不可理喻的话题。

    自然,在夏口镇上,一般也没什么人会真的去关心别人,或者崇尚正义。即使有,那也多半是为了收集“八卦”故事,方便在四邻聚会、吃酒时的胡乱吹牛、嚼舌头。

    真要有什么难办事情,或者彼此间生出误会、矛盾,大伙儿也能轻易找到居间说和的人物,约了双方主事人一起去山西会馆里坐下来喝茶谈天。

    很少有人愿意真刀真枪地互相怼上,闹腾得不死不休。当然啦,依然是何家例外。

    所以在这夏口镇上,就算你平时偶尔得罪了什么人,被你得罪的人也多会故作大度地一笑了之。或者就算被你得罪得狠了些,他们也不过是在暗地里画个圈圈诅咒你。

    也许他们还会盼着你走霉运,但他们绝不会为了让你倒霉而明目张胆地付诸行动。比如他们会期盼你在某一天忽然走路不小心,失足掉进河里淹死。

    就像前世的宋思德被学霸打落大河那样,悄无声无息地挂掉,不要给别人增添任何麻烦就对了。

    当然啦,最好是宋思德被淹死后,还能赶紧从河里爬出来,再找块地方把自己埋了。免得尸首浸泡水中太久,影响他们清晨去河里取水煮茶时,坏了茶汤的味道。

    总之,他们需要宋思德不劳他们费神、费力地死去,才会真的高兴。当然,宋思德要是一直不肯掉进河里被淹死,他们也会慢慢把他淡忘,等待诅咒下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们的人。

    夏口镇的人都愿意相信,多行不义者必自毙也。苍天饶过谁呐?将来总会有人出来收拾你的。但这个出头收拾你的人,却绝不可能是他们。

    所以?假如没有那些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,以及流传在外的各种好勇斗狠的传说?夏口镇的民风,其实还算“淳朴”。除了何家被灭门的夜晚,因为这依然是个例外。

    至于说到了外面他们又会怎样做?那却是出外谋生的行事法子,与夏口镇的日子不搭嘎呢。

    换句话说,何家世代盘踞夏口镇二百多年,最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坚持错:咱们夏口镇,就是要让外人害怕的!

    总而言之,单从表面上看,夏口镇就是一座纯粹的商业城市,不但财货丰盈,识字人家也不知凡几。所谓衣食足、知礼仪,每个人都想给自己留下余地,每个人也都希望别人能践行契约。

    这样其实挺好的,大家在行事上都去守规矩,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。你不必在夏口镇上过外面那种需要面面俱到,却又到处都是窟窿,寝食难安的惶恐日子。

    能在夏口镇立足了,你就能把力量集中在你最想做的事情上,如刀锋般轻易划开人生的迷雾。这也是曹员外哪怕戴了三十几年的“外来户”帽子,也不肯离开夏口镇的根源。

    当然,如果没有何家这样刻薄嚣张的存在,夏口镇的民风也许可以更淳朴些?那都说不定的。所以两百年未曾经历匪患的夏口镇,这一夜就意外地被盗匪侵袭了。

    何家被盗匪打劫、灭门的消息上午才报到县衙,下午就有县老爷阿什那亲帅一大队民团、衙役赶来夏口镇。甚至为了赶速度,就连范师爷都难得骑上马背,颠簸得七晕八素。

    足足五百多人的声势造出来,看着就是来者不善呐!

    夏口镇的主事人家们,哪怕计较了一日夜,依然没能拿出善后的好法子。如今看阿什那老爷这样果决地兴师动众而来,他们这才幡然醒悟。

    苦也,苦也!咱们这群豺狼光想着去撕扯何家的家当了,怎么就忘了县老爷这头饿虎呢?

    如今看来,咱们这夏口镇就要被人大放血了?只是究竟需要放血到什么程度?何家的财货会不会留下点残渣?甚至咱们这些大户人家要不要伤筋动骨?那都很难说了。

    毕竟昨夜盗匪跑来灭门何家时,咱们这些人家都在“坐视”呢!

    众人这才纷纷惊怵,何家乃是朝廷鹰犬,何书光还有县里的典史身份。就这样忽然被匪人灭门了,却让朝廷的颜面何存?

    敢让朝廷丢面子的人,又哪里会有好日子过?

    这位县长阿什那老爷,若是一口咬定咱们这些人家皆有通匪嫌疑的话,闹不好咱们也要步他何家的后尘啦!虽说大概不至如此,然而万一呢?

    或者就算县老爷不打算这么做,可他非要拿这件事来要挟大伙呢?

    沈培云抬眼瞄一瞄马守德,心说真要找人背锅的话,大约你这位马王爷的嫌疑,可比咱们几家大多喽!当然,似乎安家的嫌疑也不小?

    其他依次的嫌疑却是邱、曹、许、相几家,倒是咱们沈家和开医馆的康家嫌疑最小?

    “不对,不对,老夫怎么又把夏家漏掉了!”

    马守德也被沈培云看得心里发毛!

    “奶奶个熊啊,怎么你沈家、康家都要怀疑马某的操守?俺老马当真冤枉了好不好?”

    认真说起来,马守德觉得安家的嫌疑才是最大!因为此地盐田、铁器上的税赋,基本都是安家在出。光那一块,就足足占了夏口镇的三成税赋。

    安子文早前就与何书光交涉多次,却总是不得要领,莫非真当他安某人是个散财的童子呐?

    然而这也只是他马守德的想法,至于别人认不认,还要看你老马得不得人心!

    具体说,就是老马你能让渡多大的善意出来?

    不然呢?话说这自古以来,乡间良民被官府冤枉破家者,真的很少吗?

    安子文自然会怀疑到“外来户”曹员外的头上!他倒不是怀疑曹康川勾结盗匪过来灭门何家。他是怀疑老曹要携手县老爷阿什那,想对咱们夏口镇敲骨吸髓呐!

    事实上,安子文的想法即便不甚准确,也把这件事的发展趋势估摸个剔透。

    曹康川本来不想利用这件灭门大案做文章,真把县老爷的黑手引入夏口镇。对他又有甚的好处?只是看昨夜那些人家的态度,依然不打算把曹家接纳进来,一起善后何家事体?

    曹康川憋了三十年的怨气就不打一处来,“那就莫得怨额曹某银不仗义嘞!”

    虽然事出仓促,曹康川并未与阿什那县长、范文长师爷提前勾结商议。然而今日吾为刀俎,汝等皆鱼肉也。就凭曹某与范师爷平日积攒的交情、默契,想要怎样算计都不为过呢!

    县老爷阿什那的底牌,无非就是“加税、筑圩、入局”三件事而已。

    让县老爷“入局”夏口镇自然不可行,谁知他能干多久啊?但是何家留下的许多收益,也没得全去便宜了这些大户人家们!

    至于“加税、筑圩”这两件,却都是官事儿,此前一直阻在典史何书光身上。现在何家被人灭门了,其他人家就要把这两件事跟下去。那也无非就是加税多少,筑圩多大而已。

    这其中的“多少、多大”就大有讲究,曹家也只管跟着出血罢了。

    但是曹家出血后,却要乘机坐上夏口商会的山主位子。这就非常值得!因为从此以后,曹家就能真正入了夏口镇的核心圈子里。

    “么子外来户嘛?额曹某银就是要把这夏口镇翻弄个底儿朝天嘞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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